过去的几年间,国际学者再次出现对卡尔·马克思这一被误解的 作者的兴趣。他的思想虽然显得老派,然而,对理解人们当前时刻仍然 是不可缺少的,实际上,它最终也回到了知识空间之中。在终于摆脱了 它过去曾承担的作为统治工具(instumentum regni)的可恶功能后,他的著作正成为新的兴趣的焦点。
对马克思著作重新感兴趣的最有意义例证是《马克思恩格斯全 集》(MEGA)的出版,该项工作在苏联解体后曾中断了多年,已于 1998年重新开始,并重新组织了正在进行中的马克思著作的编辑工 作,MEGA 的总部也转到柏林一勃兰登堡科学院。最近,出版 50 卷这 一重要目标已经实现一其中 114 卷中的 10 卷是1998年后完成 的一每一卷由二册构成,即文本和评注。
在新的历史考订版中,许多新的语文学研究的见解都突出马克思著作的一个特殊特征:未完成性。马克思留下的手稿比他生前出版的 著作要多得多。这一情况也适合《资本论》,它的全部版本,包括从所 有1857年开始的预备性著作,2009年将在 MEGA 的第二部分中刊出。
在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是第一个着手于这一挑战事业的人一 在材料分散、马克思语言的奇特以及他的书写难以辨认的情况下一出版他朋友分散的遗著。这一系列困难在《资本论》第三卷中尤为明 显,该卷是马克思唯一未能赋予其确定的形式,甚至是大致的形式的 一卷。1885-1894 年间,恩格斯在高强度的编辑上付出的努力,终于 使非常粗糙的文本——主要由“处于萌芽状态(in statu nascendi)的思 想的记录”、原始笔记构成——变成一个系统经济理论的有机文本。 这中间出现诸多理解的错误,其实并不令人奇怪。就这方面说,更有意思的是前面一卷, 它包含马克思最后的六部手稿,时间是从1871年到1882年,都是为了《资本论》第三卷而写的。这些手稿中最重要的是1875年的数量庞大的剩余价值和利润率的数学处理(Mehrwertrate und Profitrate mathematisch behandelt)的手稿,以及恩格斯尽其编辑能 力所加上的文本。这些特殊的手稿以无可质疑的精确性描绘了这些著作在问世前经历的历程——现在之前很大程度上都只是猜测一它们 使我们能评估恩格斯所承担的编辑工作的优劣。这本书值得额外肯定的价值是, 其中的 45 卷和51卷的文本是第一次出版的。
对第一部分来说,MEGA 的语文学研究已经取得重要的成果,它 包括马克思、恩格斯的出版物、文章和手稿(文本将以原语言呈现两个人写的文本)。二卷近期已经出版。其中的第一卷包括二百篇文章 和草稿, 是两位作者在1855年 《纽约论坛报》(New York Tribune)和 布勒斯劳的《新奥得报》(Neue Oder-Zeitung)所写的文章。各种补充研 究使得有可能加上另外21 篇文章(这些文章曾由于在重要的《美国时 报》(American Daily)上匿名发表而未算在他们的头上),并因之成为他 们论欧洲政治和外交、论国际经济危机和克里米亚战争的最重要著作。 第二卷呈现了恩格斯晚期的一些著作。这一卷包含着计划和笔记, 包括《历史中暴力的作用》(Die Rolle der Gewalt in der Geschichte)的手 稿,但没有伯恩斯坦的评论,他曾是这部手稿的第一位编辑;给工人运 动组织的演说;以及一系列著作和文章的重印而写的前言;在后一部 分中特别令人感兴趣的是《两个世纪的俄国外交政治史》(Die auswartige Politik des russischen Zarentums),该文刊载于《新时代报》 (Die Neue Zeit),1934年曾被斯大林所禁止,其中考茨基所写的《法学 家社会主义》中的各部分的作者也第一次被确认。
在新的历史考订版中,第三部分也有一些有趣的进展,它由通信构 成。近年出版的一卷主题是马克思在国际工人协会中的政治活动,这 一协会 1864年9月29日创立于伦敦。书信记录了马克思在协会前五 年的活动,其中表明,他很快地起到了日益重要的作用,见证了他试图 把自己的公共信念—16年后再次看到他处在斗争的前沿——与科 学工作结合起来的尝试。其中中辩论的主题有:工会的作用。关于它的 重要性,马克思一度与拉萨尔以及他提出由普鲁士国家来支助合作社 的建议进行斗争时强调过:“工人阶级或者是革命的,或者无足轻重”; 反对欧文主义者威斯顿(the Owenist Weston)的争论,由此产生的讲演 在他死后于1889 年收入在《价值、价格和利润》之中;对美国内战的评论;恩格斯的小册子《普鲁士军事问题和德国工人党》。
其他的最近出版的书信中涉及到1857年经济衰退的背景。这次危机在1848年(革命——译者加)失败而陷入僵局之后,燃起了马克 思对革命运动重新出现的希望:“就像老田鼠一样危机一直在开掘着道路。”这一期待导致马克思重新致力于理智的生产,并迫使他“暴风雨到来前”(before the deluge)——这是他希望的,但最终并没有实现一去勾勒他的经济理论的轮廓。正是在这一时期,马克思在写他 的《大纲》的最后一批笔记本一从这一得天独厚的视点可以观察到作者思想观念的演进一并决定着手出版的著作,其中第一部分,《政治经济学批判》就是在1859年出版的。从他个人观点看,这一 阶段是以“极其恐怖的惨状”为标志的:“恐怕没有什么人,曾在如此缺 钱的情况下写作有关‘金钱’的著作了!”我们看到,虽然马克思身处逆境仍战斗不息,一心要完成其“经济学”:“我必须不惜任何代价走向自己的目标,不能让资产阶级社会把我变成制造金钱的机器。”然而,虽 然有意要完成第二步工作,马克思却未能实现,《资本论》第一卷等到 1867年才出版。他这一庞大计划余下的部分,虽然经常被赋予了系统 的特征,也只是部分地实现了,它们仍然是些废弃的手稿、临时的草稿和未完成的计划。作为马克思的整个文字生产的忠实伴侣和被诅咒的形式,这一未完成性也显著存在于他的早期著作中。新的系列的《马克思恩格斯年鉴》(Mark-Engels-Jahrbuch) 4第一期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这一点,该期为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研究专刊。这部书——预计是MEGA的V5 卷, 预期 2008年出版一包含着大量应该归于莫泽斯·赫斯的手稿,与迄 今出版的著作不同,将包括那些被它们的作者马克思、恩格斯遗弃的、 不想再加工的文章。在该年鉴中,这些部分对应的是第一章“费尔巴 哈”和第二章“圣·布鲁诺”。七部幸免于“老鼠牙齿的批判”的手稿, 作为独立的文本收在一起,按年代秩序排列。从这个版本中很容易发 现文本的不均衡性,论费尔巴哈的那一章远没有完成。然而,在总体 上,这一卷仍然有助于为阐述马克思思想而进行的深入研究提供可靠 的基础。《德意志意识形态》曾经被认为是对马克思的唯物论的最详 尽阐释,现在被推回到它原初的片断的状态。
最后,就青年马克思而言,有必要指出,他的早期著作选的重新编 辑是由社会民主党学者朗兹胡特和迈尔做的。这个版本与 MEGA 第 一版同时出版于1932年,使直到那时还未出版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 手稿》和《德意志意识形态》得以传播,虽然它在内容和文本不同部分的编排上有一些错误,在原文的识别上做得也不好。
对马克思的深层而反复出现的不理解有许多理由,对他的批判理 论所尝试的系统化一鉴于他的理论的未完成和非系统的特征一件 随着大众化而来的概念的贫困化,他的著作受到的操纵和检查,被某种 政治目的而用作工具,但是,他的著作的未完成性却具有无尽的魅力,这种魅力不会因以前的曲解,甚至是对它的公开的否定而受损。
然而,从这种不完整性中会再现问题的丰富性与多态性的思想和 视域,它的空间可供马克思研究(Marx Forschung)以多种途径穿越。
汪行福译
Marcello
Musto